【轉眼之間】另一條習醫路
  2009/3/17 | 作者:楊錦郁  | 點閱次數:74 | 推薦朋友 | 新聞評分 | 環保列印
 
  當老師在上課的時候說到「人文學者就是文化的醫生」時,我感覺隱藏在心中多年的一個結,在當下被拆解,眼眶不禁濕潤了起來。

我高中讀的是丙組,也就是現在的第三類組,當時父親希望我能習醫,但我自己隱約已有了想讀文學的念頭。大學聯考時,我沒有考出理想的成績,被分發到農學院的科系,高中同班的同學則大多進入醫學院就讀,大一下學期,我一方面參加醫學院聯合招生考試,一方面瞞著家人,申請轉到中文系。大二開學時,我從農學院轉入文學院,成為中文系的學生。

人文的學習是一條漫長的路,它不似我原先天真的想像,以為讀完四年,就能成為一個作家;在中文系相關的學習當中,教導了我們許多思想,譬如在先秦諸子各家不同的生命哲學當中,儒家對生命的終極關懷是「止於至善」,那是一種抽象、難以言詮的標的。儘管在人文領域的學習過程,為自己帶來很大的快樂,但大學畢業後,當我回到的故鄉彰化,卻面臨到就業的困難。

當時彰化沒有太多文化相關的產業,想到國中教書必須通過甄試,去應甄高中老師的缺額,在試教時,一下就被有經驗的老手給擊退;想去幼稚園任教也被拒絕,最後應徵上一個在台中的工作,是幫一家藥廠的老闆寫他在電台主持閩南語節目的廣播稿。我每天搭一大早的火車,從彰化通勤到台中上班,但直到我離職,都沒見過那個老闆,當然他在節目當中也從來沒讀過我寫的稿子。

人文固然重要,它讓我們在物質世界之外,可以在精神上得到某種淨化;讓我們在浮華中,知道自己生命的定位和意義,比較不會隨波逐流,但這些價值在就業市場卻發揮不了太大的功用。

當我重回台北找工作時,舊時的同學們幾乎都已在各大醫院找到穩定的工作,畢竟他們已在醫學院裡學得一技之長,而且逐日累積著名氣和財富。

雖然面對自己生涯的這一轉彎從沒後悔過,也知道自己必然要做這樣的抉擇才會得到精神上的滿足。但有時候也不免會假想,「如果有機會的話,我仍想習醫,因為我想當一位無國界醫生」,有了醫學的專業訓練,我便可能加入無國界醫生組織,到第三世界的戰亂地區為難民從事醫療服務。也許這一點點遺憾一直藏在心中的某個隱蔽處,莫怪我在聽到老師的一番話後,心中的結會豁然而開,經過這麼多年後,我至今才瞭然自己並沒有離開習醫之路,只不過從「病理」的學習轉向「人文」罷了。

前幾天,我們舉辦了一場高中同學的北部同學會,當天到場的有將近三十位,許多同學從高中畢業至今約三十年未見,印象中少不更事的男同學們,如今個個成為專業的婦產科、皮膚科、小兒外科、腎臟科以及牙醫師;而女同學也多半嫁給了醫師,只有我轉入了大家不熟悉的行業。

大家在餐會上分別略述近況,當聽到我又回學校念中文系的博士班,一位男同學脫口而出說:「你是不是頭腦壞掉啊?我們都已經準備要退休了,你怎麼還去念博士呀?」我笑而不語,因為我也是經過了許多碰撞後,方明白我一直與他們一樣走在習醫的道路,只是我選擇的這一條路,漫無止境,只能活到老,學到老啊!
(本專欄每周二刊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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