拓展文教基金會

彰化火車站前郵局賣葡萄的溪湖阿伯

在地生活觀察員：江羽凡

2009/6/8星期一早上，

我在彰化市火車站前郵局領錢，突然身後有個矮小的人影，兩邊手肘各夾一箱東西，右手掌還拿著一箱開著的箱子，靠近我對著我說：「少年仔!跟我買箱葡萄好不好？足甜哦！一箱一百五！」

當時我正在領錢，跟他搖了搖手說「不用了！謝謝！」只聽見隔壁的人也回絕他的聲音。

後來步行去面前轉角，吃了有名的阿泉曠肉飯當早餐，（彰化在地人的好口味啊！）當我徒步走回來，準備要騎機車時，在郵局外頭的對面又再看到了那位阿伯…

似乎生意不太好，見他又將兩肘夾著與手掌抓的三箱葡萄又放回那台農耕車，整理了一下，我看那樣的背影，似乎有些落漠。

只見他望了望遠方，似乎心裡在盤算著「生意真難做！是不是該換個地方…」

我原本要離開了。而上述的情境故事，就如看此篇文章的你和我一樣，都會覺得「稀鬆平常」吧！

但是後來又注意到那台農耕車，是馬達在前頭，非常老舊的那種開進田邊小路的農車，並不是那種街上常見的那種賣整車水果或是早餐的兩人藍色小貨車，禁不住心裡的好奇心，於是我就向前，以下就是我們的對話：

我說：「阿伯，甘嘸人跟你賣？」（阿伯！有沒有人跟你買啊？）

阿伯：「沒啊！還沒人跟我買，你跟我買一箱好不好，”正”甜哦！」（台語“很甜哦”）

我仔細打量了他一下，頭載彰化溪湖農會的帽子，深灰卡其褲，加上那件早上菜市場賣100塊的上衣與種田人家常載用來防蟲咬日曬的護碗(我不知叫什麼)，臉上黝黑的膚色與斑駁欲裂的皺紋，我立即判斷出這是道地的「做田人」（台語，即農夫）自己跑到街頭自產自銷，以避開水果盤商的剝削。

我問說：「阿伯，你從哪來的？」

阿伯：「溪湖啊！」(距離彰化市三十公里的鄉下)

我說：「怎麼不待在溪湖賣就好了？」

阿伯：「溪湖是產地，歹賣啦！」（台：比較難賣！）

我說：「那從溪湖來這邊，會不會很久啊？」

阿伯：「賣啦！（台：不會啦！），大約四、五十分鐘就到了」

我說：「那這台會不會很花油啊？」（台：這台車會不會很耗油啊？）

阿伯：「賣啦！（不會啦！），油錢大概四、五十塊」

我說：「你每天來這邊賣嗎？」

阿伯：「有時候來彰化市，有時候去鹿港啦」

我說：「這樣好賣嗎？會不會不夠油錢啊？」

阿伯笑著說：「會啦會啦！有夠抵油錢啦，這台吃柴油的比較省啦！」

隨即阿伯又說：「少年仔，跟我買一箱好嗎？」　我說：「好啊！」之後我又問：

「啊你後生媳婦（台：兒子媳婦）沒幫你賣嗎？」

阿伯：「沒啊！就我出來賣，他們在工廠上班。」

（彰化鄉下確實很多加工廠）

我說：「那這個萄葡收成時，有沒有請人來幫忙剪（台：採收）啊？」

(就我認知，在採收季會請人來幫忙採收的，表示是豐收的有錢大戶農夫！)

阿伯：「沒啊！就我查郎。（台：表示老婆，閩南語的俗稱）」

我說：「哦！阿伯，可不可以讓我拍張照啊？」之後，阿伯有點害羞地低了低頭，讓我拍了照。

盒子上寫著”溪湖巨峰葡萄”，一箱１５０元，雖然不算超便宜，但也比超市的賣得還便宜了！

拍張葡萄的特寫，滿滿白色的一層，那不是農藥，而是珍貴的果粉。

吃了一個，哇！甜到會叫人嗆到呢！

再重覆一次：上述的情境故事，就如看此篇文章的你和我一樣，都會覺得「稀鬆平常」吧！

但經由和阿伯的對話，你可以想像他與他的牽手(老婆)，一個在家收成葡萄一個駕著鐵牛車出來沿街叫賣，那種老夫妻的相互分工情誼，沒有得利卡車與遮雨棚，只有一頂農會帽子，沒有誇張的生意人漫天喊價，只有實實在在的一句「少年仔! 真甜哦! 跟我買一箱好嗎？」，黝黑的皮膚是艱苦種田人最佳證據。我並非同情心，也不是偽善矯情，我只是寫下那一刻，我心中，有一份很實在的感動。實實在在的小物人，腳踏實地為生活打拼的認真與樸實。

也許您也住彰化，或是鹿港。下次經過彰化火車站前郵局，又再看看到他時，希望您也和我一樣，跟他「交觀」（台語：表示捧場的意思）一下囉！